Tuesday, December 07, 2004

爱在沙斯蔓延时(阿娟篇)

微凉的夏夜该是沉睡的大好时分,这时的我,头脑却异常清醒。脑中掠过的是阿信紧紧锁着眉,说:”我一定要去!”时的样子。他坚定得有点不尽人情。想来地藏王菩萨在好几劫前,发愿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时,脸上挂着的神情必然也是这般。

历经几天的思想沉淀后,开始对阿信的决定有些明白。我太自私,怨他不懂我的感受,却从来不曾想过,不明白事理的人是我。阿信回到前线上的抉择,表现的不只是一份专业精神,还是一份爱和关怀,一份舍己为人的伟大情操。

哭多了,眼睛会累;担忧多了,心也会麻木。因此我决心收拾起泪水,好好地健康地生活,不给阿信增添半分心理上的负担。

想为阿信送上一份祝福,于是跪在观世音菩萨像前,念诵了108遍菩萨的圣号和七遍大悲咒。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有灵,一定会明白,我求的不只是阿信的平安及对他的工作的加持,也是人类与沙斯病毒的恶战早日结束,让战场上的医务人员得以尽快回到爱他们的人的身边--让阿信得以早日回到我的身边。

夜。时间继续彳亍前行。凌晨三点半时,我肯定了自己今晚是没可能入睡。扭开水龙头,用海绵和肥皂把花生酱的味道从玻璃罐中洗去。擦干罐子,拿出尘封多时的纸彩带,在不着色的背面写上六字大明咒,开始折幸运星。一边折,心里一边默念着”嗡嘛尼呗美吽”。我念之有诚,希望这”中西合并”的祝福能为阿信带来极大的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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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颗星星折好时,已经是早上九时许。我依计划要到医院与阿信见面。医院防范措施严厉,那罐满满的祝福,我是不可能亲手交到阿信手上了。托了个工作人员把它送进医院,并要他告诉阿信,我在外面等他。

十分钟过了,阿信没来;半小时过了,阿信还没来;一个小时也过了,阿信仍没来……没关系,我会耐心地等待。我会了解,这时病人们比我更需要他:我需要他,只为一解相思之苦;他们,需要他救命。

来了,阿信来了,阿信终于来了。冰冷的玻璃隔出了两个空间,也隔开了我和阿信--无所谓。阿信把手掌贴在玻璃上,我也学着他那么做。好几十秒,我们透过玻璃传递和交换着手掌上的体温和无声的慰问。感动。感动得想哭。

是累,护膜镜后的他的眼睛,爬满了血丝;是心疼,我却不想让他不好受,于是含着泪频频点头,表示我对他的工作和想法已有了解;是回应,他的眼睛似乎也泛起了泪光……

这时阿信举起了他右手中的那罐幸运星,用左手的食指向它指了指,将它放在地上,眼神捎来微笑,后双手合十。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把我为他瓶装的那罐祝福,与所有病患和医务人员分享。我也合起了掌。两个处于不同空间的人,于是祈求着同一件事。

爱,出现在沙斯蔓延时。不只是在我和阿信之间,也在阿信和病患者之间,及一起携手共渡难关的所有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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