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December 08, 2004

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序)

It’s the variety that spices up the world, I told myself. Having been dwelling in a modern city for years, I thought I could accept the variety easily. “I might be wrong,” I found out.

If I was more open-minded, I would not have been surprised to have met him. The probability is one tenth. That means for every ten people I mingle with everyday, I stand a chance to meet a person like him.

One out of ten. The proportion is just too small to make these people a majority. That’s why we think they are different – some of us stereotype them or refuse to acknowledge their existence as a part of the society; some even ‘punish’ the group of people by isolating them.

This is not fair, “majority wins”. Why most of us just can’t help?

“I will not tell you,” he did not try to make this mysterious, but I was curious. “Why not?” I wanted to know more. “My story is different from those you have heard so far.” That’s a big hint. “So what’s happening must be a man-ghost romance or a… that one.”

It’s a ‘that one’. His intuition, as sharp as a woman’s, made him realise that I had got hold of some clues. I persistently interrogated him further. Seeing no point hiding it anymore, he finally confessed.

From then on I became his listener. Times and again I reassured him that the difference was acceptable to me. I really thought so. I did not lie. However, the fact turned out to be another way round.

I was not someone I thought I was. That disappointed me. I tried to accept statement like “True love exists between us. It’s just that I am a ‘he’, and he is also a ‘he’”, but I simply could not.

I blamed myself.

Tuesday, December 07, 2004

爱在沙斯蔓延时(阿娟篇)

微凉的夏夜该是沉睡的大好时分,这时的我,头脑却异常清醒。脑中掠过的是阿信紧紧锁着眉,说:”我一定要去!”时的样子。他坚定得有点不尽人情。想来地藏王菩萨在好几劫前,发愿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时,脸上挂着的神情必然也是这般。

历经几天的思想沉淀后,开始对阿信的决定有些明白。我太自私,怨他不懂我的感受,却从来不曾想过,不明白事理的人是我。阿信回到前线上的抉择,表现的不只是一份专业精神,还是一份爱和关怀,一份舍己为人的伟大情操。

哭多了,眼睛会累;担忧多了,心也会麻木。因此我决心收拾起泪水,好好地健康地生活,不给阿信增添半分心理上的负担。

想为阿信送上一份祝福,于是跪在观世音菩萨像前,念诵了108遍菩萨的圣号和七遍大悲咒。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有灵,一定会明白,我求的不只是阿信的平安及对他的工作的加持,也是人类与沙斯病毒的恶战早日结束,让战场上的医务人员得以尽快回到爱他们的人的身边--让阿信得以早日回到我的身边。

夜。时间继续彳亍前行。凌晨三点半时,我肯定了自己今晚是没可能入睡。扭开水龙头,用海绵和肥皂把花生酱的味道从玻璃罐中洗去。擦干罐子,拿出尘封多时的纸彩带,在不着色的背面写上六字大明咒,开始折幸运星。一边折,心里一边默念着”嗡嘛尼呗美吽”。我念之有诚,希望这”中西合并”的祝福能为阿信带来极大的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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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颗星星折好时,已经是早上九时许。我依计划要到医院与阿信见面。医院防范措施严厉,那罐满满的祝福,我是不可能亲手交到阿信手上了。托了个工作人员把它送进医院,并要他告诉阿信,我在外面等他。

十分钟过了,阿信没来;半小时过了,阿信还没来;一个小时也过了,阿信仍没来……没关系,我会耐心地等待。我会了解,这时病人们比我更需要他:我需要他,只为一解相思之苦;他们,需要他救命。

来了,阿信来了,阿信终于来了。冰冷的玻璃隔出了两个空间,也隔开了我和阿信--无所谓。阿信把手掌贴在玻璃上,我也学着他那么做。好几十秒,我们透过玻璃传递和交换着手掌上的体温和无声的慰问。感动。感动得想哭。

是累,护膜镜后的他的眼睛,爬满了血丝;是心疼,我却不想让他不好受,于是含着泪频频点头,表示我对他的工作和想法已有了解;是回应,他的眼睛似乎也泛起了泪光……

这时阿信举起了他右手中的那罐幸运星,用左手的食指向它指了指,将它放在地上,眼神捎来微笑,后双手合十。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把我为他瓶装的那罐祝福,与所有病患和医务人员分享。我也合起了掌。两个处于不同空间的人,于是祈求着同一件事。

爱,出现在沙斯蔓延时。不只是在我和阿信之间,也在阿信和病患者之间,及一起携手共渡难关的所有人之间。

Monday, December 06, 2004

爱在沙斯蔓延时(阿信篇)

冷水洒上了皮肤组织,精神稍作一振,但这只能治标,却治不了本。没有用的,我想。冷水冲不走我堆积于一身的疲劳,也舒缓不了我紧绷的情绪。不能怪冷水无能,因为疲惫和紧张是我的工作的一部分。

特别是在沙斯蔓延时。

决定回到前线作战,因为被阿威说服。很佩服他的理智。要不是听他说的,我恐怕花上十年都想不清到底病人们有多么需要我们这组医生。看到他的名字出现在“自愿捐躯”名单上的第三位,于是我决定和这个兄弟肩并肩,走回医院,一起发掘“舍己为人”的真谛。

“不要只是因为一时冲动……”娟苦苦哀求道。对她而言,我的这个决定无疑等同于刚跨出地狱的门槛,又欣欣然然自愿地走回地狱。她难道不了解我吗?我是凡夫,一个懦弱的凡夫,自然也怕死。但因为怕死而退缩,阿威和众同事们虽然不会耻笑我,我却会从此看不起自己。何况,如阿威说的,能换来数十个人生存的机会,纵要再大的牺牲也值得—何况只是一己的生命?

“我一定要去!”我几乎得咬紧牙根,才说得出这句话。我看来坚决的态度不但伤了娟的心,也伤了我自己的心。但如果我不把心如此一横,我的信念一定会开始动摇。只怕稍作犹豫,我就会选择不回到医院,尽医生的专业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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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的是一个向来熟悉,而今陌生的环境。同样的病房和病床,同样的一批医护人员,同样地把医院照得明亮的日光灯。不同的是如今弥漫于建筑物内的, 是愁云,也是紧张的气氛;冷冷的流动的空气传来的,是曾令人觉得不舒服,现却成了安全感的象征的阵阵消毒药水味;本来只该在手术室里出现的装束,如今却 “大摇大摆”地走遍医院四周……一切都变了样,变得叫我怎么看,心里都不舒坦。

烦,也很累。这是工作了几天的结果。病床上卧着的,都是需要深切的照料的病危者。紧急状况此起彼落。看见病人受苦,医护人员自然也不好受。但这时,任谁都明白,与其过于被情绪影响,不如尽我们所能,助他们康复。同时,也向佛菩萨们祈求,让他们早日脱离苦海。

压力大得叫人无法负荷。成败这时变的极其重要—成也是生命,败也是生命,叫人怎能不在乎?

难免也有灰心的时候。这边看着医护人员努力照顾病人的健康和自身的安全,那边又听见病患者和被隔离的人数与日俱增……了解到在和这低等生物的战争中,人类所能做的实在有限。除非全民合作共战,否则成功无望。

唯一坚定我的信念,使我有勇气和精力继续奋战的,是爱。爱让医护人员赌出个人的生命,力守个人的岗位;出现在战友间的爱,让我们互相拔持,勇猛抗战;更因为有友爱,阿威来探班时,搭在我肩头上的手及隔着口罩传来的鼓励,往往能给我些许推动力。

娟在我回到医院后的第八天,终于释怀了。站在玻璃落地窗前面的她,苦忍欲滴的眼泪,无语,却点着头,表示对我的体谅。我也无语,静静地,隔着玻璃,用眼神安抚着她的情绪。

是爱,娟封印在108颗幸运星里的爱,告诉我我有责任在沙斯不再肆虐时,安然无恙地步出医院的大门。这样才不会辜负娟对我的期待和理解。

Saturday, December 04, 2004

爱在沙斯蔓延时(写在后面)

画公仔

一年前为佛学会一册主题为 《爱》 的杂志写了“爱在沙斯蔓延时”。

杂志刊出来后的几个星期内,收到了一些回响。其中最让我吃惊的,是有不少朋友竟然以为文章的重点是阿娟折星星和向菩萨请愿,保佑阿信平安!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重点不是这个,我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收到这样的回响时突然觉得这篇东西的格调降了好几级。)

画出心脏

〈阿娟篇:一〉说道:“(阿信作出这样的抉择)表现的不只是一份专业精神,还是一份爱和关怀,一份舍己为人的伟大情操。 ”

“舍 。 己 。为 。人”才是文章的心脏。就是那份对病患者的关爱,让阿信不顾阿娟的哀求,不顾自身的安危,在医院和病患们最需要他的时候,回到工作岗位。

可以肯定的是,阿信回院服务并非完全因为自愿性的舍己利他的精神。他会作出这样的决定,或多或少也因为他是个医生——他觉得这是他的义务。

能为利人而舍一切难舍的,是菩萨的精神之一。阿信不是圣人,想法仍受着世俗的因素左右着,所以很自然地“舍己利人”的意念不如菩萨们的来得纯。但这绝对不会,也不该,成为我们少给他拍几次掌的理由。单单看他的勇气,和大义“牺牲自我”这行为,我们就该信服他是有资格接受一切赞美的。

画出肠

〈阿信篇〉刚开始时并不存在,是我呈上〈阿娟篇〉后追加的。原因是两个看完 〈阿娟篇〉的朋友,分别问我阿信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有趣的是男的认为阿信是女的,而女的把阿信看作男的。于是我写了〈阿信篇〉,老老实实地告诉大家阿信的性别。

但,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阿信篇〉坏在它不够精简——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婆妈。在网上看起来不怎么样,因为它被分成了两段。但在杂志内,它是以一整篇全是字的方式呈现出来的,所以感觉上是又臭又长。

更,整篇看不到什么新意,也让人难以捉摸到重点。

〈阿信篇〉 与 〈阿娟篇〉并列,所以杂志读者们读完了 〈阿娟篇〉,马上就会读到〈阿信篇〉。很好,〈阿信篇〉很容易就破坏了 〈阿娟篇〉给人带来的感动。

自己破坏自己写的东西,无人可怨。